我最近對於「神奇效果的魔術」有著不一樣的看法。
大多數的人,都會認為「魔術就是要神奇」,但如果說「神奇是什麼意思」,就沒有一定的共識了。
大部分的人認為,神奇就是因為不知道秘密,
所以「只要知道魔術的秘密,魔術就不神奇了。」
確實知道秘密的話,似乎魔術就不神奇了。
但魔術大會常常看到有人在演所有在場觀眾(魔術師們)都知道的魔術效果,仍然獲得掌聲或反應(而且有些反應明顯是覺得神奇),奇怪,但照理說不是不該覺得「神奇」嗎?
所以我認為這時應該要把「神奇」跟「效果」區分一開來:
1.魔術神奇性、神秘性、「神奇時刻」:必須要完全猜不透,等同於看到奇蹟的感覺,不可解釋也無法解釋,這在一些書中被稱為「神奇時刻」(當然有些微不同,反正這是雜談你就當我聊天XD)。
2.魔術效果:效果的意思就是「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、感覺、感受、氛圍」,當然也會包含神奇度,但這並不代表你知道秘密就沒有「效果」,頂多只能說「你無法感受到魔術神祕性」,但不能說完全不神奇。我們常常自己在練習或表演一些魔術時,常常會自己都讚嘆「這看起來也太神了吧!」
雖然說著這句話,但我們心裡明知是怎麼辦到的。
如果這樣分的話,你就會發現其實大部分的魔術都「不神秘」,因為現代網路發達,真的要查的話,沒過多久你大概就會知道怎麼做了(或是你也可以花錢買到),再者網路上也有很多魔術相關的影片,好像魔術不再那麼神秘了(不管是稀有性還是本身呈現的神秘程度)。
甚至說,你只要有一些魔術的知識,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來怎麼做的。
而魔術的神祕性只要你有「去猜」這個行為,那麼就直接失去了「神奇時刻」。
所以我們才會在表演時追求「乾淨程度」(比如你把東西變不見之後捲袖子,證明袖子裡面沒有藏東西,這樣就是一種乾淨,或乾脆捲袖子表演。),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夠透過「乾淨程度」來讓觀眾不起疑心。
舉個例子來說,我們從小第一次看魔術時,幾乎都是感受到「神奇時刻」,因為我們對所有的魔術方法完全未知,遇到表演效果不錯的魔術時,就會覺得「無法解釋、不可思議」
我小時候第一次看現場魔術被震撼到是出鴿(在這之前我在攤位上看了一些大哥哥大姊姊表演八仙過海杯子,覺得很普通XD)
當時看了魔術師居然可以憑空變出好幾隻鴿子後,我真的嚇傻。
回去苦思好久,仍然覺得不可能,那時我對魔術師就有一定的憧憬,覺得他們一定有超能力。
而在我學過魔術後,這樣的感受就越來越少了,
有一陣子心靈魔術有這樣震撼到我,但是當我了解到越多心靈魔術的技巧後,我又覺得找不到「神奇時刻」了。
一直到後來2014年,那年TMA大會邀請賽的參賽者 來自日本的「傳傳」(Den Den)
在那個晚上之後,所有魔術師重新找回了「神奇時刻」,當晚大家都瘋了,社群媒體上面全部都在討論他的演出,沒有看到這場晚會的魔術愛好者紛紛發文詢問「到底發生什麼事?怎麼大家都在發文暴動?我錯過了什麼嗎?」。
傳傳的表演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迴響呢?因為在當時任何已知的手法、道具、原理,都做不到像傳傳一樣那麼乾淨的效果 ,也無法解釋他是怎麼真的「空手出牌」的。甚至大家私底下開玩笑說他才是那種「明明就會超能力還來表演魔術的人」。
但好景不常,過了一年之後大家都開始學習、使用他的方法了,因為魔術師們本身就渴求這種「無法解釋的不可思議」。
所以又回歸到了原點,「神奇時刻」又消失了。
再過一年看同樣現場演出,還是覺得滿好看的,但是已經「不那麼神奇」了,後來又有一次現場看,比起最初的版本給我的感受實在差太多了。
但另一方面,2012年TMA,我現場先看了一次Lukas的表演,那時我只是覺得「手法好厲害」,同年底,在MUSE上又看了一次,整個被震撼,明明是相同的表演,但演出的感受就是不一樣(因為表演更進步了),當晚我激動地起立鼓掌。
2016年的輔大30魔夜,是我第三次現場看Lukas表演,又是更進步的表演,不誇張那天看到痛哭流涕,整個表演的氛圍直接感染上來。
2019年又再次看了一次Lukas現場,雖然沒到痛哭流涕(主要因為觀眾反應都太激動所以沒有沈澱情緒去看),但我還是看了好感動。
2019年之前,我也看了好多次Lukas的表演影片,我幾乎可以把流程都背下來了(Lukas表演改動都是細節而不是大方向),照理不是說「魔術不能變第二次」嗎?
別說兩次,我可是看了兩百次以上了。
但我在現場(不只我一位觀眾)在Lukas消失了第一顆球時,仍然驚呼(甚至說我看了那麼多次現場,印象中只有這次有驚呼!)
拜託在場沒人不知道他怎麼做的,所以大家是在大驚小怪什麼?
我認為這就是魔術的未來,即使你知道怎麼做,仍然會想一看再看。
當然其實這有條件的,像是魔術愛好者、魔術師更容易因為了解這門藝術而更欣賞、更能體會其中的藝術性。
但是有習慣看表演的一般觀眾,我想多少也感受得到,我常舉例就是有個蘋果公司Siri的創始人之一Adam Cheyer,某次偶然看了Yu Ho Jin的現場演出之後,只要他在哪邊有演出,他就會攜家帶眷去看Yu Ho Jin的表演(就專門為了看他,然後他想成為魔術師的兒子還成了Ho Jin的超級粉絲)。
當然主要就是他那套得獎作品,但你要說一般觀眾看了好幾次會不知道裡面幾招怎麼做的嗎?當然多多少少會知道,那麼又為何還要繼續看呢?
因為魔術的藝術性。
我認為魔術的神奇性(神祕性)只是魔術本身自帶的作用,如果沒有好的藝術性去支撐,那麼就不會成為一個好的作品。
藝術性是什麼?
舉凡像是 演技、戲劇性、美感、音樂、肢體、台詞等等
雖然跟魔術本身的秘密沒有直接關聯,但若魔術沒有這些藝術部分的加持,那麼就只是純粹的炫技(甚至只是謎題),而一般人是沒有那麼在乎這些的。
比如使用演技,如果我請觀眾抽一張牌,他抽到瞬間我馬上講出來,哪怕我真的有不可解釋的能力,那麼觀眾也只會「喔!你怎麼知道的?牌背後有記號嗎?」
就算再怎麼解釋牌沒問題沒記號,他也只會認為你用了某種他不知道的方法而已。
但如果你加上演技,讓他相信你好像真的一瞬間看透了他的心思,或是你真的有什麼奇怪的能力,那麼簡單的猜牌也能成為對一般觀眾而言的「神奇時刻」。
單純只有魔術(秘密)的話,就跟一台電腦我永遠搞不清楚怎麼造出來的,真正的原理是什麼,對我而言就是個謎而已。
觀眾也不感興趣。
Tom Stone曾說過,觀眾似乎是為了戲劇體驗而去觀賞魔術秀,而其實不那麼在意(至少不是到魔術愛好者的這種狂熱程度)魔術是怎麼辦到的。
藝術性如此重要,甚至能讓消失一顆球變成神奇時刻(至少在那麼一瞬間,連魔術師都不敢相信「他真的只是單純把球消失嗎?我們學的是同一個手法嗎?」
長期性的「神奇時刻」難以達成,通常同樣的表演看第二次以上就沒那麼神奇。
但如果提高魔術的藝術性,那麼就能造成耐看且能不斷造成「短暫神奇時刻」的演出。
先不說別的,至少要我花錢看表演,跟傳傳相比,我只會願意再看一次Lukas。
不是說傳傳的表演不好,他表演已經非常好了,甚至神奇度比起Lukas都強得太多。
如果完全沒看過兩者表演的人,我會優先推薦傳傳。
但如果兩者表演都看過的話,我想大部分的人第二次都會選擇看Lukas。
就是因為魔術藝術性層次的不同。
當然,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魔術本身的Sense,但這點講起來會過於複雜就先暫時略過。(也不影響今天聊的)
簡單總結一下:
1.魔術有神奇度跟效果之分,魔術的效果包含但不限於神奇度。
2.僅提升神奇度無法讓魔術的耐看性增加,進而導致必須要「不斷學大招」的心態產生。
3.效果除了神奇度外,大部分是藝術性的層面,如演技、音樂、台詞、劇情、肢體,這些都能增強「整體效果」。
4.若藝術性提升至極致,甚至還能造成短暫的「神奇時刻」錯覺,即使已知秘密也會覺得「神奇」。
其實這是我兩、三年來一直在不斷重新思考、醞釀的想法,
一直覺得如果要打成一篇很正式的文章的話大概永遠寫不出來,因為要思考太多文章結構的問題(這樣搞真滴累),所以我想利用這個「雜談」的機會跟大家隨便聊聊。